若有詩詞藏于心,歲月從不敗美人
娛樂圈的信息總是沸沸揚揚
但卻少有人注意到這樣一則消息:
2018年6月3日,著名學(xué)者、古典詩詞研究專家,94歲的葉嘉瑩,將自己的全部財產(chǎn),捐給了南開大學(xué)教育基金會,用于設(shè)立“迦陵基金”,繼續(xù)支持中國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研究。
今年,葉嘉瑩先生再次向南開大學(xué)捐贈1711萬元,加上2018年捐贈的1857萬元,目前已累計捐贈3568萬元。
沒有熱搜,沒有鋪天蓋地的掌聲,
只有一個詩詞的女兒,
對中國古典文化,
近一個世紀(jì)的癡心持守。
比起當(dāng)前的流量明星,
葉嘉瑩的名字讓人感到無比陌生,
但卻比他們?nèi)魏我粋€人都更值得銘記,
葉嘉瑩是誰?
很多人第一印象就是《朗讀者》那個氣質(zhì)卓越,文采斐然,連主持人董卿都親切的尊稱一聲“先生”的老人。
她是中國古典詩詞研究專家,受聘于臺灣大學(xué),哈佛大學(xué)等多所大學(xué)客座教授,她是2015-2016年度“影響世界華人大獎”終身成就獎的獲得者;
她被稱為中國最后一位“穿裙子的士”。
她90歲生日時,總理親自寫詩為她祝賀:“心靈純凈,志向高尚,詩作給人力量,多難、真實和審美的一生將教育后人。”
人民日報評論她:為中國詩詞之美吟哦至今,更活成了人們心中的詩。九十載光陰彈指過,未應(yīng)磨染是初心。詩詞養(yǎng)性,先生風(fēng)骨為明證。
直到看到她,才知道什么叫“若有詩書藏于內(nèi)心,歲月從不敗美人”。
直到看到她,才懂得原來女人真的可以美麗一生,優(yōu)雅一生。
直到看到她,才明白對傳統(tǒng)文化堅守的魅力,潤物無聲,卻鏗鏘有力。
縱然萬般榮譽加身,在葉嘉瑩心中,她最愛的,最為看重的,依然是熱愛的古詩詞。
浮和沉,名與利,都不是她追求的東西。
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為年輕人開一扇門,將美好的吟誦傳承下去。
一生漂泊、半世艱辛
她始終優(yōu)雅
1924年,葉嘉瑩出生在北平西城察院胡同一所老四合院里,是個典型的書香世家。
葉嘉瑩的童年沒有玩伴,只有詩詞,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“我是關(guān)在門里面長大的,女孩子喜歡的跳皮筋、踢毽子都不會,但我喜歡詩詞。”
也正是因此,她3歲懵懂背詩,《論語》開智,四書啟蒙,15歲就能寫出“三秋一覺莊生夢,滿地新霜月乍寒”的詩句。
初中時,日軍占據(jù)北平,父親隨國民政府南下,從此杳無音訊。偏偏禍不單行,17歲時母親腹中長了一顆腫瘤,要去天津開刀,因為血液感染,在回北京的火車上不幸離世。
《哭母詩》其二
瞻依猶是舊容顏,喚母千回總不還。
凄絕臨棺無一語,漫將修短破天慳。
母親的離世后讓年幼的葉嘉瑩第一次感受到世事的無常、死生的隔離,悲痛欲絕的葉嘉瑩寫下了8首《哭母詩》,這便是其中之一,每每讀來都為之悲痛。
從小到大,葉嘉瑩都是家長眼中的“好孩子”,老師眼里的“好學(xué)生”。
“讓念書,也就念了。畢業(yè)后讓教中學(xué),也就教了。一位老師欣賞我,把他弟弟介紹給我,后來也就結(jié)了婚。”
婚后,她隨丈夫遷到了臺灣,并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。
此時,正值臺灣當(dāng)局施行白色恐怖政策,丈夫因思想問題入獄,她也受到了牽連,警察查看她的簡歷,也沒什么問題,再加上孤兒寡母的,也就把她們母女釋放了。
可是,原來的生活基礎(chǔ)全沒有了,她只能帶著女兒四處奔波,一邊教學(xué)求生,一邊打探著丈夫的消息。
三年后,丈夫終于出獄了,但也性情大變,動不動亂發(fā)脾氣,甚至大打出手,葉嘉瑩默默地承受這一切,沒有抱怨,更沒有放棄對生活的熱愛,她依然滿懷希望,依然在詩詞中汲取力量。
1954年的秋天,在老師的推薦下,她到臺灣大學(xué)教詩詞曲,做專職教授。
她把對古詩詞的那種摯愛,沁透在每一堂課中,一傳十,十傳百,很快有了名氣。淡江大學(xué)、輔仁大學(xué)又聘請她為兼職教授。再后來,她成為第一個在臺灣電視上講古詩詞的人。
“可能我這人天生就是個教詩的,聽過我課的學(xué)生都對中國詩詞產(chǎn)生了興趣。”
上世紀(jì)60年代,葉嘉瑩赴北美講學(xué),先后在美國密歇根大學(xué)、哈佛大學(xué)擔(dān)任客座教授,將中國詩詞之美介紹給世界。
1969年葉嘉瑩攜全家遷居加拿大溫哥華,獲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(xué)終身教職。但世事無常,52歲那年,葉嘉瑩的大女兒和女婿在一次出游時出了車禍,兩個人同時不在了。
年逾半百,痛失愛女,料理完女兒女婿的后事,葉嘉瑩閉門不出,日日哭泣,寫下了10首《哭女詩》哀悼女兒、女婿,首首催淚,句句斷腸。
生于戰(zhàn)亂,執(zhí)鞭杏壇、渡海赴臺、遠赴北美,半生顛沛流離,飽經(jīng)人生離亂,她說,“經(jīng)過一次次大的悲痛苦難之后,我明白,把一切建立在小家、小我之上不是我的終極追求。我要從‘小我’的家中走出來,回國教書,把余熱都交給國家,交付給詩詞。”
人生的別離,除了死生不能相見,還有故土不能相還,雖然流離多年,葉嘉瑩卻始終堅守著對中國文化的自修,也始終沒有離開她所熱愛的古詩詞半步。
他年若遂還鄉(xiāng)愿
驥老猶存萬里心
41年前,54歲的葉嘉瑩正在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(xué)任教,在學(xué)校訂閱的《人民日報》上讀到中國改革開放和恢復(fù)高考的消息,她立即給中國政府寫信申請自費回國講學(xué),不要任何報酬。
次年得到批準(zhǔn),此后,兩地奔波授課,她開始了長達30余年“候鳥”般的人生旅程。
其實,做這一決定并非突然,早在1974年,中國和加拿大建交不久,葉嘉瑩就迫不及待地回國探親,并寫下一首長達1800多字的長詩《祖國行》,感情充沛,一氣呵成,是古今歌行體第一長詩。
“我不是要故意寫那么長,只是因為離開祖國20多年,回來探親,非常興奮,就情不自禁把一切見聞都寫了下來。”
回到祖國的葉嘉瑩受到了熱烈歡迎,初回到南開,她講課時臺階上、窗戶上都坐著學(xué)生,她得從教室門口曲曲折折地繞,才能走上講臺。
葉嘉瑩白天講詩,晚上講詞,學(xué)生往往聽到不肯下課,直到熄燈號響起才依依不舍得離開。
期間,她還受邀到全國的各個名校講學(xué),足跡遍布大江南北:香港中文大學(xué)、臺灣大學(xué)、哈佛大學(xué)、哥倫比亞大學(xué)、劍橋大學(xué)、日本九州大學(xué)、新疆大學(xué)、南開大學(xué)……
得知葉嘉瑩回國定居的打算,一些海外詩詞愛好者與南開大學(xué)校方聯(lián)系,出資為她在南開蓋了“迦陵學(xué)舍”,名字取自她的號“迦陵”。
但葉嘉瑩卻說,“我不要私人的住房,但我要一個講學(xué)的地方,就像古代的書院,可以在里面講學(xué)、開會、研究。”
她還把自己所有在海外講課的錄音、錄像以及研究資料裝在150個紙箱中都運了回來,希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,協(xié)助愛好詩詞的學(xué)生、朋友們把這些錄音、錄像的資料整理出來。
如今,她窮畢生之力播撒下的詩詞種子,早已生根發(fā)芽,遍地開花。
卅載光陰彈指過
未應(yīng)磨染是初心
葉老在晚年寫過一首詩,“柔蠶老去應(yīng)無憾,要見天孫織錦成。”大意就是,我平生的離亂都微不足道,只要年輕人能夠把我吐出的絲織成一片云錦,讓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種子能夠留下去。
在家中的小客廳里,她每周給學(xué)生上一次課,逐字逐句地幫學(xué)生批改論文。她聽力不如往昔,上課時學(xué)生發(fā)言,需要坐得離她近一點,聲音大一些。
曾有學(xué)生曾問道:“您講的詩詞很好聽,對我們實際生活有什么幫助呢?”
葉嘉瑩先生這樣回答:
你聽了我的課,當(dāng)然不能用來評職稱,也不會加工資。
可是,哀莫大于心死,而身死次之。古典詩詞中蓄積了古代偉大之詩人的所有心靈、智慧、品格、襟抱和修養(yǎng)。
誦讀古典詩詞,可以讓你的心靈不死。
一生憂患不斷卻依然樂觀處世,成就斐然卻仍舊心思純凈,如今鮐背之年,葉嘉瑩依然是中國古典詩詞最堅定的傳播者和傳承人。她是詩詞的女兒,是中國古典文化的傳承者和傳播者,是中國最后一位“穿裙子的士”,也是很多人通往詩詞國度的路標(biāo)和燈塔。
她的一生雖然命運多舛卻才情縱橫,雖然顛沛流離卻度人無數(shù)……她的一句“甘為夸父死,敢笑魯陽癡”,讓人驚嘆的同時更心生敬佩。
如今,95歲高齡的葉先生,至今依然致力于古詩詞的研究,“中國古典詩詞,這么好的東西不講,我上對不起古人,下對不起青年。”
也許有一天,葉先生會如她所說,自己的生命的結(jié)束在講臺上,但現(xiàn)在,她整個人的力量都融在了詩詞里:不老不死,生生不息。
像葉嘉瑩先生這樣有大愛的人,
才是真正偶像般的存在。
轉(zhuǎn)自:澎湃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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